北极鸢

美攻天下第一。过激拆逆死。不可说载于ao3: salutia,wid: 877110。

[过龙]终南 2

常常觉得过子的苦倒是因为对外在世界期待太多,对萍水相逢的人在乎太多了。说到底,世上哪有龙姐这样的人。


2.

 

 

女孩走往的方向正是杨过来时的道路,他却鬼使神差似的,慌忙把书包校服一提,转身也跟着出了巷子。

他右腿的胫骨还隐隐作痛,走得落后许多,只远远看着女孩进了街角一家咖啡店。

杨过心说,反正左右无事,在这里打发时间也行,便也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去。头顶的风铃声刚过,只听柜台边有人叫道:“又这么早,龙姑娘!”

杨过扭头看去,一个男服务生拿着托盘正在取餐处等着,方才救他的女孩一声不吭,只把工作牌在颈上挂好,手反到腰后系紧了墨绿色围裙,转身去煮咖啡。

那服务生碰了个软钉,尴尬地摸摸鼻子。

她姓龙?杨过这样猜着,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,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单,视线却往柜台偏了几次。

那位“龙姑娘”手脚极快,做事也利落,一会儿便从咖啡机边转移到另一个料理台前,拿滤网和缸子打起奶泡。

开始女孩报出年龄时他还多少有点不信,现在看来即使不比他大,至少也和他年纪相近。这看起来像家正经咖啡店,应该不会无视劳动法。

想到这杨过心里稍得安慰,他平生第一次在打架时被人救,假如还是个比他小的妹妹,说来岂不是更加羞人。

他心不在焉也没看几眼菜单,索性点了一杯最基础的冰美式,安心锁上手机,支着脸观察柜台上的工作。

晚饭点后正是店内生意的高峰段,杨过没坐一会儿,周围的桌子已经占得七七八八,或是白领工作聊天,或是年轻男女逛街后休息,到八点左右更是火爆到需要拼桌。杨过面前的冰美式喝了一半,便有服务生过来询问他可不可以抽这桌的椅子给其他客人用用。

他随意点了点头,随后从手机里抬眼一看,四周围的桌子都挤得满满当当,只他这桌格外宽敞。

他突然意识到这会儿自己的形象:灰头土脸,衣服也在地上滚过,脚边放着一只瘪平书包,一件破烂校服。没有外套遮挡,手上青紫的淤痕也都无处遁藏——真是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。

杨过顿时领悟,端起杯子一饮而尽,挽起背包和外套,默默走出店去。

迈下台阶,他又觉心有不甘,便在店门外的灌木丛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盘腿坐下,想着至少守到她下班出来。

按开手机,连着几条是黄蓉发来的微信,问他球打完了吗,什么时候回家等等。

杨过回说快了,脚下却不走动,打开一局游戏随意玩起来。半个小时过去,他已经拼了五个2048,腿脚都有些酸麻,正要起身捏一捏,檐下风铃“叮铃铃”一响,女孩又换回那一身素白色,挎着包正推门出来。

他腾地站起身,差点又惊动了腿伤。

女孩眼力很好,一瞥便发现在树丛边上的他,脸上却一点起伏没有,也不多问,只埋头走路。

他在后头叫了声“龙姑娘”,对方没有答应。眼见人就拐到巷子里去,他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狼狈跟上。

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方才激斗过的施工地,袭击的四人早没了踪影。围挡内也停止了施工,两侧没有照明,只有孤零零一根电线杆上吊着只白炽灯,还有百米之外马路的灯影幢幢。

女孩也不举手机照明,在黑暗中走得飞快,一点微弱的光源倒是把白色发带和衣角照得皎洁如月。杨过凭着这点一路将人跟住了,走了五分来钟,终于到行人往来的大路上。

他刚松了口气,女孩却脚下生风似的,骤然加快了步伐。如果是平时,他手长脚长,自然没道理追不上,现在却是有心无力。眼看人就要跟丢了,他急中生智,身子一歪,“啪”地摔倒在地上,“哎哟哎哟”地大声叫唤。

女孩果然止住了步子,稍停片刻,却又向前迈了几步。杨过见势抱住右腿,叫得更加可怜起来。

在他抽气和痛呼的间隙,一点轻巧的足音从远处慢慢接近。他自觉演技逼真,从眼角挤了几滴眼泪,抿着唇抬起头来看她,像只被遗弃的幼犬。

女孩就停在两步远的地方低头看他,脸上仍是结霜一样,眉头都懒得皱一皱。杨过不禁有些扫兴,这姑娘的心肠真是好硬。

“腿这么严重,你不去找个医院,跟着我做什么?”

杨过被问得一时语塞,但也不过窘了一瞬便找到说辞,“你刚才救过我,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,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,将来怎么报答呢?”

“你不必知道这些。我不需要报答。”女孩说道,“天这么晚,你再不回去,家里人要担心了。”

这话虽然说出来冷冰冰,实则暗藏关心。聪明如杨过,嘴角忍不住扬起个狐狸似的笑容,瞬息又低眉做出黯然的表情。

“没人在乎我回不回去。”

他低声说着,撑住膝盖要站起来,又一个趔趄跌回去,女孩飞快伸手捞了一下,捉着他肋下把人提了起来。

女孩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问道:“你家离得远吗?”

杨过一愣,随口扯谎道:“远,挺远的。”

女孩垂眸又思忖片刻,将他的左臂挂到肩上,“走吧,我先给你处理一下。”

 

再朝前走个两百米,两栋生着爬山虎的老式居民楼突兀映入眼帘。这条马路两侧也没什么商铺店面,只凭空拔起这两栋黑黢黢的建筑,中间夹着个窄小的便民超市。灯火昏暗,人烟稀少,看上去着实鬼气森森。

女孩搀着他走到第一栋楼的门洞前,“楼道里灯坏得差不多了,你自己注意。”

“噢。”杨过答应着,抬眼环视一圈这里的环境,很难想象是个年轻女孩的住所,说是女鬼住的他也会信。

女孩走得慢了一些,让他踩实了一阶一阶上,好歹她住得不高,上了三层便停了下来,让他靠在墙边,从皮包里掏出钥匙开门。

女孩兀自先进去开了灯,却看杨过仍在门前站着,“没有多余拖鞋给你换,直接进来吧。”

连鞋套什么的都没有吗?杨过低头看着洁净到反光的地砖,心中顿生一丝罪恶感,但还是一步跳进门来。

“打扰了。”

刚合上门,他就察觉到这间屋子的逼仄。看着是一室一厅的户型,前后目测也不过十平米左右,餐厅只容得下三组橱柜料理台,灶台,冰箱和一张餐桌。卧室或许还稍大一些,但他只能远远看见两个顶天立地的书架,一张写字台,和一小截素白的床尾。地方虽小,却收拾得井井有条,窗明几净,并不拥挤。

等他收回视线,女孩已经提着药箱从房里出来,让他在椅子上坐好。

杨过左右一顾,“你这里只一把椅子吗?”

女孩没回他,手掌搭在他左肩轻巧一按,他便跌坐在餐椅上。没等他再说话,女孩蹲下身来打开药箱,伸手去卷他的裤腿,白梨似的裙摆铺在地砖上,束腰和裙面上的尘土显得格外扎眼。

杨过本想说自己来,但见她专注小心的动作,不知怎地又将嘴闭上了。

他的腿肚上留着一道很宽的血瘀,颜色几乎发紫,女孩拇指往他腿骨上按了一下,头顶立刻传来吸气的声音。她随即取出跌打药,朝着他小腿伤处喷了一圈,剪了绷带为他裹上。

包扎完毕,女孩抬头,却见他伏低了背脊,直勾勾看着自己。

“怎么了?”

杨过眼角微垂,“你领我回家,不怕我图谋不轨吗?”

女孩不解地眨眨眼,“我怕你什么?你打不过我,腿脚又不灵便。”说着她收了绷带,站起身来,伸手去扯他的领子。

杨过下意识一躲,“干,干嘛?”

女孩不懂他紧张什么,“你肩上不也有伤吗?”

“啊?哦。”

他恍然大悟,顿觉有些心虚,由着她给肩膀上了药,又往他手臂上也喷了几喷。

“这样肯定是不够的。”女孩细看他手上的伤情,“你还是尽早去医院。”

杨过将裤腿放下,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,“有龙姑娘替我包扎,伤已经好一大半了!”

女孩收着药盒,听他这样说又抬了抬眼,“谁让你叫我龙姑娘?”

“刚才在咖啡厅听有人这样叫你,”杨过回道,“怎么了?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?”

“不喜欢。”女孩回得干脆,提着药箱又回了卧房。

杨过挠了挠耳朵,心念一转,“那你是姓龙吗?”

女孩没有回复。

那应当是了。相处这一会儿,杨过大概摸清了她的性情。

他接着又问:“既然‘龙姑娘’不对,你想我怎么称呼你呢?龙小姐?龙姐?龙姐姐?”

女孩被他聒噪得厌烦了,丢了句“随便你吧”,将抽屉一推,从房里走出来。

“你说的啊。”杨过捉着她的话头,眼睛骨碌碌一转,指着她道,“那我就叫你——姑姑!”

杨过想,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姓氏,必然有其原因,索性避开那个字;但要直接叫她姐姐,他却觉得未免有些轻浮。

奇怪他以往总喜欢逗弄漂亮女孩,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轻浮。

“我和你无亲无故的,叫我姑姑做什么?”女孩疑惑道,却不像刚才那般抗拒。

杨过摇着手指啧啧两声,“此‘姑姑’非彼‘姑姑’,是‘姑娘’的‘姑’,不是‘姑侄’的‘姑’。”

女孩不想计较他那点古怪思想,只说:“歇够了,差不多就走吧。”

杨过听她开口逐客,忽然生出些许不舍,但也不好厚着脸皮再待了。

“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他正提包要走,女孩又从后面喊住他。

“等等。”她捉起桌上的钥匙,“我送你下楼吧。”

杨过眼睛一亮,正要说些好话奉承,便听她继续讲:“可不想看你跌死在家门口。”

 

 

女孩扶着他下了楼,却也不急着上楼,说:“这一路下去要八九百米远才有公交站,你还是叫出租车吧。”

杨过点点头,掏出手机来约了个车,半分钟才有人接单,离他还有一千来米。两人就并肩站在夜风里等着。

“姑姑你上去吧,吹夜风容易感冒。”杨过先开了腔,“今天谢谢你了。没有你,恐怕这会儿我已经在急救室里。”

“他们为什么打你?”女孩难得好奇,“因为你偷了个手机吗?”

“嗯。”杨过微微一哂,“因为我偷了他们的手机。”

“你不怕他们报警?”

“他们不敢,”他笑着将那只手机夹在指间翻来转去,“这里面可尽是些女学生的裙底风光……”

女孩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,“你一个学生,始终还是太危险了。学校和警察不能处理吗?”

他摇摇头,“他们人多,组织也灵活,等人来捉的时候,十几双手早把罪证传走了。警察也不可能天天蹲在学校门口,等着他们犯事。”

女孩哼了一声,“你想做罗宾汉,也先看看自己的本事吧。”

杨过却不着恼,反而低头朝她笑道:“我是不敢自居罗宾汉,但姑姑天降神兵,智勇无双,倒是英雌本色。假如姑姑你不嫌女中罗宾汉这个名号,我就不妨自称小约翰,帮你提包送水,呐喊加油可好?”

她斜睨他一眼,正要说谁稀罕,杨过约的那辆车便打着灯停了过来。

她见他上了车,冷冷道了声再见,转身要走,不防右手被他猛地抓住。

杨过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,看着女孩投来探究的目光,也不知想说些什么,只觉得这只手摸起来比夜风还凉。

“你……”他脑筋急转了一个弯,“能给个联系方式吗?”

 

 

杨过走进郭宅时已将近深夜十一点。两层楼都黑着,像是无人候门的样子。他打开手机电筒,摸着楼梯扶手慢慢上了二楼。

他的房间在走廊右手边的尽头,踢脚线上亮着两个昏暗的夜灯,是习惯他晚归的证明。他挪着步子,刚走到一半便听主卧里低低传来一句:“过儿,是你吗?”

他犹豫片刻,还是转身往主卧的方向走去,黄蓉披着外套,推开虚掩着的门,压着声音道:“这么晚才回来,没遇上什么事吧?”

“没有。”他故作轻松地笑笑,“我回您那会儿刚要走,手机没电了,怕您路上联系不到我着急,就去朋友家充了会儿电。”

室内昏暗,黄蓉一时也看不清他浑身的邋遢和伤痕,便点了点头,提醒道:“你郭伯伯后天出差回来了,可不许再这么晚了。”

见他乖巧点了头,黄蓉也缓和了神色,“你这么晚在外头,我总心神不宁的。现在见你没事就好,快去休息吧。”

这番关怀的话本也寻常,杨过却鼻头微酸,哑着声音道:“害您担心了,对不起。”

两人互道了晚安,杨过替她将主卧门关上,又挪着腿回了自己的房间,先把书桌台灯拧亮,卸下背包校服,仰头瘫倒在椅子上,长叹了一口气。

他歇了一会儿,忍着困意,又从桌下的工具箱里取了螺丝刀,镊子和撬棒出来,将那偷来的手机主板拆卸下来,丢进抽屉里,方才起身去浴室放洗澡水。

在洗衣篮前脱衣服时,看着小腿上包得严密工整的绷带,他不觉一晃神,又想到半小时前才刚刚同他分别的女孩:冰凉柔软的手由他无礼地拉着,却也不恼怒,只以探究的眼神看着他。

“我不用社交软件,只有电话号码。”

他还记得女孩这样说,也记得自己追问那电话号码是多少。

其实他压根没期待得到什么回复,因她之前曾说他“没必要知道”。但女孩却踌躇了半晌,垂下视线。

“我不记得。”她说,“我没带手机下来。”

对任何一个神志正常的现代人来说,这都是一席再明显不过的敷衍拒绝之谈。但杨过许是脑子坏了,他竟从话中听出了近乎天真的诚恳。

“下次吧,”他大胆要求,“下次再见面,姑姑一定记得把号码告诉我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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